剧本围读会结束的时候，徐载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感觉象是刚打完一场仗，心力交瘁。

方向总算是掰回来了，代价是他的cpu差点烧了。

“以后没点影响力之前，再也不想参与这种高端局了！”

这帮大佬，每一个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天才里的天才，自己这点水平，跟他们坐在一张桌上，说的每一句话都得在脑子里转八百个弯。

最重要的，他们基本上还不听劝。

要不是有些知识体系上的绝对领先，跟他们搞艺术，简直就是要命。

太累了，远不如在之前在广院带着那群单纯的学弟学妹们搞创作来得纯粹。

以后搞工作一定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离这帮大佬远一点。

……

一周后，京郊的一处废弃山村里，《走进科学》试播集正式开机。

曾经徐载知以为这个剧组最大的大腕，到了张牧之就算是到顶了，实际上，确实不是。

大概是第一次当导演，张牧之几乎用上了自己所有的人脉关系，来给他帮忙。

虽然大部分就是抽一两天过来做个指导，当个临时演员，但是毫无疑问，这些人的名字，个个都是影视圈无法绕过去的名字。

整个剧组的构成，完美诠释了90年代影视圈的内核法则。

人脉和圈子！

不是钱，因为商业化还没那么高，资本化不明显。

虽然未来圈子一直在，但是远不是90年代的圈子拢断可以形容的。

就比如开机第一天，来帮忙掌镜的摄影师，竟然是刚拍完《霸王笔记》的顾老师，他摆弄着那台阿莱，嘴里不停的跟张牧之说着光线的事。

而最大的意外，发生在开机第三天。

这天下午，剧组正在拍摄一场重头戏，大师在茅草屋前，为一群慕名而来的信徒开坛讲法。

张牧之亲自挑选的几十名群演，将茅草屋前的小院围得水泄不通。

张牧之坐在监视器后，眉头紧锁。

这场戏他已经拍了七八遍，但总觉得还差点意思。

“不对！不对！”他拿起对讲机，声音里透着一股烦躁，“你们那是什么表情？是来听神仙讲法的，不是来菜市场抢白菜的！眼神里要有光！要有渴望！懂不懂？”

他正准备发火，一旁的郑导连忙上前按住他：“行了行了，别急，让大家先歇会儿，喘口气。”

就在这中场休息的当口，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以一种与这个偏僻山村格格不入的气势，缓缓驶入了片场外围。

这年头，奔驰可比后世的劳斯莱斯还稀罕，车一停稳，立刻吸引了全剧组的目光。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时髦连衣裙，戴着墨镜的女人走了下来。

她身形窈窕，步履间带着一种强大的气场。

尽管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标志性的轮廓，还是让现场有见识的人瞬间认了出来。

“我、我没看错吧？那是庆姐？”一个年轻的灯光助理结结巴巴的说道。

“好象真是她！”

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骚动。

徐载知也愣住了，他看着那个正摘下墨镜，环顾着片场的女人。

开什么玩笑？

如果说张牧之是影帝，是已经到顶的男演员，那这位，那可就是真正的，毫无争议的顶级大明星。

红了十几年，未来还能红三十年那种。

反正在2025年，也是能上热搜的那种。

这位大神怎么也来了？难道也是来客串的？

等等，差点忘了，这是个80年代的大瓜啊。

此时，片场最懵的人，莫过于张牧之。

他看着那个正朝自己款款走来的身影，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从错愕到惊讶，最后化作一丝哭笑不得的无奈。

庆姐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直接开口质问，那语气里带着一丝明显的不满和调侃。

“可以啊，张牧之，都当上导演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她顿了顿，眼神扫过周围简陋的片场，最后落回到他身上，“怎么着，当导演不找我帮忙？”

这句话，信息量巨大。

目前庆姐还没写她那回忆录，她和张牧之那点事，除了他老公最清楚，大概知道的人都在一个很小的圈子。

但是很不巧，今天在场的有一半就是那个圈子。

吃瓜！

知道的都在偷笑。

不知道的剧组人员，尤其是那群实习生们，此时瞬间化身成了竖起耳朵的猹，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八卦气息。

郑导和赵茹对视一眼，连忙上前打圆场。

“晓庆姐！您怎么来了？也没提前打个电话，我们好去接您啊！”郑导笑着迎上去。

“我要是打了电话，还能看到他这副吃惊的样子吗？”庆姐瞥了一眼张牧之，随即看向郑导和赵茹，“我听说了，他当导演，你们都帮着他，怎么不告诉我？”

赵茹也笑着说：“哪儿能啊，这不是个小项目嘛，怕累着您这位大明星。”

“小项目？”庆姐的眉毛一挑，指了指周围，“你们这阵仗，可一点都不小。”

她说着，目光再次落到张牧之身上，不容置疑的说道：“行了，别废话了，剧本呢？给我看看，我演哪个？”

张牧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看着眼前这位气场全开的不速之客，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没你的角色。”

“现在没有，加之不就有了？”庆姐理所当然的说道，“赵茹姐，这事儿你拿手。”

赵茹无奈的笑了笑，看了一眼张牧之，张牧之也是一副你看我干嘛，我也不敢惹她的表情。

于是赵茹连夜在剧本里，为庆姐量身定做了一个角色，一位笃信大师出手阔绰的女富商。

……

随着剧组步入正轨，本质上就是来帮忙的郑导，开始名正言顺的当起了甩手掌柜。

之前徐载知就在跟着他一直跑，现在他直接将大量的制片工作，从盯预算、催进度，到解决剧组近百号人的吃喝拉撒、处理各种鸡毛蒜皮的突发状况，都一股脑儿的扔给了徐载知。

徐载知也算是正式接过了自己的本来就要干的工作。

上午，他要在片场协调各部门的须求。

中午，他要盯着放饭，听起来很离谱，但是确实也非常离谱，这个年头，盒饭没那么方便弄，加之他们这地方偏僻，是要现场做饭的。

下午，他要整理一天的拍摄场记单，核对消耗的胶片数量，并制定第二天的拍摄通告。

晚上，当所有人都收工休息时，他还要在灯下，计算着当天的开销，思考着哪些钱可以省，哪些钱必须花。

到底是为什么要搞走近科学呢，我真是闲的。

……

京郊山村的拍摄，在一种徐载知痛并快乐着的氛围中，磕磕绊绊的向前推进。

这天下午，拍摄顺利提前收工。

徐载知终于得了片刻喘息，他搭着道具组的顺风车去镇上采购明天要用的墨汁和宣纸。

因为剧本里有一场大师挥毫泼墨的戏。

在镇上唯一一个邮局旁的报刊亭里，他买完东西，就在他付钱的时候，眼角的馀光被一份花花绿绿的小报吸引了。

那是一份在90年代初颇为流行的娱乐周报，纸张粗糙，印刷质量也谈不上精美，但胜在标题耸动，内容辛辣，是当时许多年轻人获取明星秘闻的重要渠道。

徐载知本来对这种八卦小报没什么兴趣，但报纸头版那标题，却死死的吸住了他的目光。

【独家探班】央视开拍神秘大作？张牧之、庆姐再度携手，或演情侣！

徐载知的心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连忙买下一份报纸，迫不及待的展开。

头版最显眼的位置，是一张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偷拍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正是他们剧组那间标志性的茅草屋。

照片中，隐约能看到两个身影正在对峙，从身形轮廓看，确实是张牧之和庆姐。

照片下方，是一段极具煽动性和想象力的文本：

“本报记者独家获悉，近日在京郊某神秘片场，着名影星张牧之、庆姐正秘密拍摄一部由中央电视台投拍的年度大作。

“据悉，该片自开拍以来便高度保密，戒备森严，更添其神秘色彩。”

“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剧组内部人士称，该片由影帝张牧之亲自跨界执导，而影后庆姐此次甘当绿叶，鼎力相助。”

“两人在片场交互频繁，时而为艺术争执，时而又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一位现场目击者告诉记者，他们俩那感觉，就跟当年拍《芙蓉镇》的时候一模一样！因此，外界纷纷猜测，二人或将在片中饰演一对关系复杂，充满爱恨纠葛的情侣。”

“记者就此事致电央视相关部门，对方均三缄其口，表示不便透露。”

“这部神秘大作究竟讲述了一个怎样的故事？张牧之与庆姐的再度携手，又将碰撞出怎样的火花？本报将持续为您追踪报道！”

徐载知举着这份报纸，在傍晚的风中凌乱了。

他感觉自己看的不是一篇娱乐报道，而是一篇想象力丰富的同人小说。

什么年度大作？我们这就是个科普短片。

什么关系复杂的情侣？你们家情侣一个演记者，一个演被骗的女富商吗？

还有那个知情人士！到底是哪个嘴上没把门的把消息捅出去了？

他哭笑不得的合上报纸，心中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为这种捕风捉影、胡编乱造的报道感到荒谬，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认，这篇报道的出现，在无形之中为《走进科学》这个还未面世的节目，带来了第一波巨大到完全出圈的社会关注度。

当晚，徐载知找到郑导。

“郑导，”徐载知将报纸递了过去，“您看看这个。”

郑导接过报纸，只扫了一眼标题，便乐了：“哟，动作挺快啊，这么快就见报了？”

“您知道这事？”徐载知一愣。

“我爆料的，还有稿费呢。”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