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中心内的气氛,因为梅比乌斯那句“十死无生”而降至冰点。
爱莉希雅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她担忧地看着陆沉,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出劝阻的话。
她明白,有些事情,是陆沉必须去做的。
“再次进入虚数空间的事,暂缓。”
陆沉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不是在征求意见,而是在宣布一个决定。
“当前最优先的任务,是确保白沉香能够初步掌控风之权能。”
陆沉的视线转向另一块光幕,上面显示着一座被飓风包裹的独立训练场。
维尔薇正悬浮在风眼之中,无数由她创造的机械臂和能量探针环绕着中心那个模糊的身影,帮助白沉香初步引导自己体内的风之律者权能。
“只要白沉香能稳定下来,我们就拥有了一位可控的,属于我们自己的律者。”
陆沉继续说道。
“这不仅能极大提升我们的正面战力,更能为我争取到宝贵的时间和筹码。”
梅比乌斯没有反驳,她对白沉香这个“半成品律者”的兴趣,甚至超过了对陆沉的身体数据。
一个活生生的,从人类转化而来的律者,这本身就是最有价值的研究素材。
“我去看看维尔薇的进度。”
梅比乌斯丢下一句话,便扭动着腰肢,走向了连接训练场的通道,蛇瞳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
爱莉希雅走到陆沉身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舰长。”她的声音恢复了些许温柔。
“我们都在。”
陆沉反手握住她,没有说话,但手上传递的温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与此同时,天斗城。
太子府的书房内,千仞雪,或者说太子雪清河,正看着一份关于全大陆高级魂师学院精英大赛的最新战报。
当她看到史莱克学院下一场的对手是炽火学院时,她下意识地想要动身去赛场。
她想见爱莉希雅。
不仅仅是出于私人的情感,更重要的是,她需要从爱莉希雅那里,获得更多关于逐火之蛾和崩坏的情报。
自从上次在天斗皇家学院的会面后,她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律者”、“刻印”,这些词汇像魔咒一样缠绕在她的心头。
她意识到,自己所图谋的武魂殿大业,在那种足以毁灭世界的灾难面前,或许根本不值一提。
然而,就在她准备起身时,一名内侍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恭敬地躬身。
“太子殿下,陛下召见。”
千仞雪的动作停滞了,她整理了一下略微有些散乱的思绪,恢复了雪清河那温文尔雅的姿态。
“知道了。”
天斗皇宫,寝殿之内。
雪夜大帝半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锐利,完全没有一个病重之人该有的浑浊。
“清河,坐。”他指了指床边的椅子。
千仞雪依言坐下,表现出一个儿子对父亲应有的关切和恭敬。
“父皇今日感觉如何?”
“死不了。”雪夜大帝咳嗽了两声,摆了摆手。
“我叫你来,是想问问你,关于那个‘逐火之蛾’的事情。”
千仞雪心中一凛,但脸上不动声色。
“儿臣上次已经将所知的一切都告知父皇了。”
“不。”雪夜大帝摇了摇头。
“你告诉我的,只是皮毛。
我想知道更深层的东西。”
他盯着雪清河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那个所谓的‘律者’,真的有那么强大吗?足以毁灭世界?”
千仞雪沉默了片刻,她知道,任何隐瞒都瞒不过眼前这位掌控帝国多年的君王。
她决定抛出部分真相。
“根据儿臣从爱莉希雅小姐那里得到的信息,‘律者’是‘崩坏’现象的终极体现,是世界为了筛选文明而降下的使者。”
“她们拥有扭曲物理法则的权能,能够引发天灾,其力量,远在封号斗罗之上。”
雪夜大帝的呼吸微微急促了一些。
“远在封号斗罗之上”他喃喃自语,眼神中流露出的,并非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
“那么,‘逐火之蛾’呢?”他又问。
“他们说自己是为了对抗‘崩坏’而存在,他们又有什么样的力量?”
“他们拥有对抗律者的手段。”千仞雪斟酌着词句。
“更重要的是,他们似乎掌握着一种能让魂师的武魂产生‘进化’的力量。”
她提到了独孤雁和叶泠泠的变化。
这句话,精准地击中了雪夜大帝内心最深处的欲望。
武魂进化!
对于一个传承了数百年,却始终无法突破九十五级界限的天鹅武魂家族而言,这是何等巨大的诱惑!
雪夜大帝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他看到了一个机会,一个让天斗皇室,让整个天斗帝国摆脱武魂殿阴影,甚至反过来压制对方的绝佳机会!
所谓的“崩坏”威胁,在他看来,反而成了一种可以利用的筹码。
“清河。”雪夜大帝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力。
“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和这个‘逐火之蛾’建立最紧密的联系。”
“帝国可以为他们提供任何他们需要的资源,金钱、土地、情报甚至是军队。”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雪夜大帝的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顿地说道。
“让他们,为我所用。”
千仞雪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看着眼前这位野心毕露的帝王,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似乎有些低估了他。
雪夜大帝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和平共处,而是将“逐火之蛾”这把锋利无比的刀,握在自己的手里。
“儿臣明白了。”
千仞雪低下头,掩去了自己复杂的思绪。
“很好。”
雪夜大帝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躺了回去,脸上露出一丝疲态。
“那个史莱克学院,不是和他们关系匪浅吗?下一场比赛,你去看看。”
“代表我,代表天斗皇室,向他们,也向他们背后的‘逐火之蛾’,释放我们的善意。”
“是,父皇。”
千仞雪恭敬地退出了寝殿。
当殿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的刹那,她温润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她快步走在皇宫的走廊里,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雪夜大帝的命令,既是危机,也是机遇。
这让她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去接近陆沉和爱莉希雅。
但同时,她也成了夹在帝国、武魂殿和逐火之蛾三方势力之间的一枚关键棋子。
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她抬起头,看向远方天斗大竞技场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逐火之蛾,指挥中心。
爱莉希雅正百无聊赖地戳着光幕,看着上面胡列娜的训练数据。
那个倔强的女孩,在“千面”训练中屡败屡战,每一次失败,都让她对精神力的控制变得更加精细。
突然,她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震动。
一道加密信息,通过特殊的频道传递了进来。
“爱莉希雅小姐,我是雪清河。冒昧打扰,不知可否一叙?”
爱莉希雅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几乎可以想象出千仞雪此刻那一本正经,又带着几分小紧张的模样。
“哎呀呀,是太子殿下来信了哦?”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朝着不远处的陆沉和梅比乌斯扬了扬手里的终端。
梅比乌斯从一堆实验报告中抬起头,蛇瞳里带着几分审视。
“天斗皇室?他们终于坐不住了。我还以为他们能再多忍耐一段时间。”
“这不正好吗?”爱莉希雅笑嘻嘻地转了个圈。“我们正缺一个在明面上的身份,太子殿下的橄榄枝,可是比什么都好用呢。”
陆沉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那条信息,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和天斗皇室扯上关系,意味着逐火之蛾将从暗处,走到大陆顶层势力的牌桌上。
这会带来便利,同样也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和窥探。
“你在担心什么,舰长?”爱莉希雅凑到他身边,歪着头看他。“是怕雪清河图谋不轨,还是怕我们被卷入大陆的纷争?”
“都有。”陆沉坦然承认。“但更重要的是,我们没有精力去应付这些。”
他们的目标是崩坏,是律者。
任何偏离这个目标的事情,都是在浪费宝贵的时间。
“所以呀,才需要我去嘛?”爱莉希雅眨了眨眼睛,毛遂自荐。“处理这种事情,我最擅长了。保证不会占用舰长一分钟的宝贵时间,还能为我们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开始飞快地在终端上回复起来。
“当然可以呀,太子殿下?正好,明天史莱克学院的比赛,我很有兴趣呢。不如,我们就在赛场见?”
她将见面的地点,定在了全大陆高级魂师学院精英大赛的现场。
这是一个绝妙的选择。
那里人多眼杂,是最好的掩护。
同时,以太子雪清河的身份,邀请一位“背景神秘”的朋友观看比赛,也显得合情合理,不会引起过多的怀疑。
更重要的是,爱莉希雅想看看,当千仞雪以雪清河的身份,亲眼看着朱竹清在赛场上大放异彩时,会是怎样一副有趣的表情。
“你啊”陆沉看着她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有些无奈,但最终还是默许了。
爱莉希雅确实是处理这种事情的最佳人选。
她的“真实”权能,让她在与人交往中,总能轻易占据主导。
很快,雪清河的回复传来,只有一个字。
“好。”
爱莉希雅开心地收起终端,仿佛已经赢得了一场胜利。
拟态训练场三号室。
胡列娜再一次从精神链接中脱离出来,她脸色苍白,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光幕上,鲜红的数字停留在“999”。
又一次,在冲击第一千个目标的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她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
同时影响一千个人的情绪,并且不被察觉,这种精细到极致的多线程操作,对精神力的消耗是几何倍数的增长。
每一次尝试,都像是在自己的大脑里进行一场精密的万人手术。
“感觉怎么样?”爱莉希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递过来一瓶水。
“感觉自己像个傻瓜。”胡列娜接过水,苦笑着摇了摇头。“明明只差最后一步,但那一步,就像天堑一样。”
“这很正常呀。”爱莉希雅在她身边坐下。“从一到九百九十九,是量的积累。而从九百九十九到一千,是质的飞跃。你现在缺的,不是技巧,而是一个契机。”
“契机?”
“嗯。”爱莉希雅点了点头。“一个让你真正理解‘共情’的契机。你现在只是在‘模仿’和‘植入’情绪,而不是在真正地‘引导’。你还没有学会,如何让自己的精神,和无数个体的精神,产生同频率的共鸣。”
她站起身,拍了拍胡列娜的肩膀。
“别太着急,娜娜。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明天跟我出去放放风吧,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哦?”
胡列娜看着爱莉希雅那充满活力的背影,心中的焦躁,莫名地平复了许多。
她重新闭上双眼,没有再次进入训练,而是开始静静地回味每一次失败的细节。
另一边,重力训练室内。
“铛——!”
刺耳的交击声中,邪月手中的月刃被一股巨力震飞,脱手而出,旋转着钉入了远处的墙壁。
他本人则被一股无形的斥力狠狠地撞在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
在他的对面,那个由“空梦”刻印凝聚出的朱竹清分身,缓缓收回了手爪,身上连一丝能量波动都没有。
“第七十二次”邪月咳出一口血,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这三天来,他用尽了浑身解数。
偷袭,强攻,佯攻,设置陷阱
他把自己过去二十年学到的所有战斗技巧都用上了,但每一次,都被这个分身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击溃。
他引以为傲的速度,在对方神出鬼没的闪现面前,慢得可笑。
他无坚不摧的月刃,甚至无法在对方的身体上留下一道白印。
差距,是全方位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