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陆沉一行人在城中最高档的旅馆包下了一整层。
“莱昂少爷”的排场,必须做足。
唐龙站在套房的阳台上,俯瞰着下方的武魂城,心情依旧无法完全平复。
白天的战斗,让他对力量有了全新的认知。
原来,不依靠武魂,不依靠魂技,仅仅是纯粹的魂力运用,就能达到如此地步。
陆先生教给他的,是一条他从未想象过的道路。
“在想什么?”
陆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唐龙连忙转身,恭敬地行礼。
“陆先生。”
“在这里,没有陆先生。”
陆沉纠正他,他已经换下那身浮夸的行头,穿上了一件宽松的丝绸睡袍,金发蓝眸的伪装依旧维持着。
“是,少爷。”
唐龙立刻改口。
“我只是在回味白天的战斗。”
“感觉如何?”
陆沉走到他身边,一同看向下方的车水马龙。
“很奇妙。”
唐龙斟酌着词句。
“我感觉自己对魂力的控制,比以前强了十倍不止。而且,那种将力量压缩在一点爆发的感觉很痛快。”
“痛快?”
陆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嗯,就是一种将所有力量都牢牢抓在手里的感觉。很安心。”
唐龙认真地回答。
陆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颔首。
唐龙血脉中的那股力量,本质上是对失控的恐惧。
当他学会了如何精准地控制力量,那份恐惧,自然就会转化为自信。
这便是他的第二课。
就在这时,套房的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敲门声不急不缓,很有礼貌。
爱莉希雅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位身穿管家服饰,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人。
中年人身后,还跟着两队全副武装的城主府卫兵。
中年管家的语气很客气,但身上那属于魂圣强者的气息,却在无声地表明他的身份。
“我家少爷正在休息。”
爱莉希雅扮演的侍女角色惟妙惟肖,她微微侧身,挡在门口,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奉城主之命,特来拜访。”
中年管家递上一张烫金的名帖。
“城主大人听闻索托城的贵客莅临,特备薄宴,想请少爷移步一叙。”
“哦?”
陆沉懒洋洋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他晃晃悠悠地走过来,瞥了一眼那张名帖,然后又瞥了一眼管家和他身后的卫兵。
“你们城主,请人赴宴的排场都这么大吗?”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讥讽。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抓犯人的。”
中年管家脸上客气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身后的卫兵脸上都露出了怒容。
“少爷说笑了。”
管家维持着表面的恭敬。
“只是近日城中鱼龙混杂,为了保证您的安全,城主大人才特意加派了人手。”
“是吗?”
陆沉嗤笑一声。
“我怎么觉得,是你们城主府的那位封号斗罗大人,觉得我这个小地方来的魂宗,不配拥有一个魂王护卫,所以派你来探探底呢?”
他一句话,直接戳破了对方的来意。
中年管家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纨绔不堪的年轻贵族,心思竟然如此敏锐。
下午那股属于封号斗罗的魂力扫过全城时,他们就注意到了这辆高调的马车。
一个来自偏远王国小城主的儿子,身边却跟着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魂王护卫。
这本身就很不正常。
尤其是在这个各方势力云集,即将前往武魂城的敏感时期。
城主府的那位供奉,才会让他来试探一番。
“看来,被我说中了?”
陆沉脸上的嘲弄更甚。
“回去告诉你们城主,还有他背后那位藏头露尾的封号斗-罗。”
“本少爷累了,没兴趣参加什么无聊的宴会。”
“至于我的护卫”
他指了指站在一旁,气息沉凝的唐龙。
“是我父亲花大价钱请来的。怎么,你们的城主,连这点见识都没有吗?”
说完,他根本不给对方回应的机会,直接转身走回了房间深处。
“艾莉,送客。”
“是,少爷?”
爱莉希雅对着那脸色阵青阵白的中年管家,行了一个完美的屈膝礼。
“管家先生,请回吧。我家少爷的脾气,就是这样呢。”
她笑得天真无邪,却让中年管家感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气息渊渟岳峙,完全不像一个普通魂王的唐龙,又看了一眼那个巧笑倩兮,却让他完全看不透深浅的粉发侍女。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躬身行了一礼,带着人沉默地离开了。
门被关上。
爱莉希雅转身,对着陆沉比了一个“搞定”的手势。
“你的演技越来越好了呀,莱昂少爷?”
陆沉没有理会她的调侃,只是走到窗边,看着那队卫兵匆匆离去的背影。
“他们不会再来了。”
他平静地陈述。
一个被宠坏的,背景神秘,身边有高手保护的嚣张贵族。
这样的人设,在那些大人物眼中,虽然讨厌,却是最不需要提防的类型。
因为,真正的阴谋家,从不会如此张扬。
他们的第一道考验,就这样轻易地通过了。
“好了,早点休息吧。”
陆沉下达了命令。
“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目标,武魂城。”
三日后,武魂城。
巍峨的城墙,比六年前陆沉记忆中的更加高耸,墙体上闪烁着魂力阵法的光辉,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威严。
城门口,盘查的力度前所未有的严格。
每一位进城的人,都必须接受武魂殿骑士的仔细盘问和魂力检测。
然而,当陆沉那辆雕刻着金色雄狮纹章的华丽马车驶近时,负责盘查的骑士队长只是看了一眼,便挥手放行了。
索托城金鬃狮家族。
一个不大不小,却在武魂殿挂了号的贵族。
这种级别的附庸家族,在两大帝国境内多如牛毛,是武魂殿统治的基石。
马车平稳地驶入城内,碾过光洁的石板路。
车厢内,爱莉希雅掀开车帘,好奇地向外张望。
“哇,这里就是武魂城呀,好气派!”
她表现得像一个第一次进城的小丫头。
“比我们索托城,可大太多了呢。”
陆沉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没有说话。
但他的精神力,却已经如同无形的潮水,悄然覆盖了整座城市。
六年了。
他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与六年前那个需要小心翼翼,连呼吸都要计算的少年相比,如今的他,已经可以俯瞰这座大陆权力的中心。
城内的气氛,比他想象中还要紧张。
街道上随处可见巡逻的魂师队伍,他们身穿武魂殿的制式铠甲,气息彪悍,眼神警惕。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爱莉。”
陆沉忽然开口。
“嗯?什么事,少爷?”
爱莉希雅立刻回应。
“还记得娜娜吗?”
陆沉的声音很轻。
爱莉希雅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又恢复了灿烂。
“当然记得啦。”
她眨了眨眼,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
“当初她一个人回来,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比比东应该不会为难她吧?”
陆沉没有回答。
比比东会不会为难胡列娜,取决于胡列娜在她心中的分量,以及她被崩坏侵蚀的程度。
这是一个无法预测的答案。
他的精神力在城市中缓缓流淌,掠过教皇殿,长老殿,以及那些戒备森严的建筑。
千道流的气息,比六年前更加深沉,如同蛰伏的巨兽,盘踞在长老殿的最高处。
而比比东的气息,则变得诡异而强大。
两种截然不同的神性力量在她体内交织,冲突,形成了一个极不稳定的漩涡。
罗刹神的神念,正在加速侵蚀她。
看来,昊天宗之行,确实刺激到了她。
就在陆沉的精神力准备收回时,他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城西,那座古老的钟楼。
六年前,他曾在这里,感知到了一丝微弱的,属于阿波尼亚的刻印波动。
当时的他实力尚浅,只当是历史的残留,并未深究。
可现在,当他的精神力再次触及那里时,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股力量还在。
不仅还在,而且比六年前,要强大了百倍不止。
它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残留气息,而是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隐秘的力场,将整个钟楼笼罩其中。
那股力量波动,是如此的精纯,如此的熟悉。
“戒律。”
陆沉在心中吐出两个字。
那不是单纯的力量残留,而是阿波尼亚的权能,以某种形式,在这座钟楼里扎下了根。
怎么会?
阿波尼亚早已逝去,她的刻印也留在了虚数空间。
为什么她的力量,会出现在斗罗大陆,出现在武魂城?
陆沉的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这件事,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尝试着用一丝微弱的,属于始源之律者的力量,去触碰那个力场。
嗡——
力场轻轻震动了一下,没有产生任何排斥,反而传递出一种温和的,安宁的意念。
仿佛在欢迎他的到来。
陆沉迅速切断了联系,将自己的精神力收敛到极致。
他不敢再深入探查。
因为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在钟楼力场的深处,似乎有一个沉睡的“意识”,被他的窥探惊动,有了一丝苏醒的迹象。
同时,供奉殿的方向,千道流的气息,也出现了一瞬间的波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怎么了,陆沉?”
爱莉希雅敏锐地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
“没什么。”
陆沉睁开眼,神色恢复了平静。
“只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他看向那座在建筑群中并不起眼的钟楼,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凝重。
看来这次武醒城之行,除了比比东,又多了一个必须解决的目标。
“唐隆。”
陆沉对着车外喊了一声。
骑马跟在旁边的唐龙立刻回应。
“少爷,有何吩咐?”
“找一家最好的旅店住下。”
陆沉的指令清晰。
“然后,你去城里打探一下消息。我需要知道,全大陆高级魂师学院精英大赛总决赛的具体流程,以及史莱克学院的人,什么时候到。”
“是!”
唐龙没有任何疑问,干脆地应下。
马车在武魂城最豪华的“圣光旅店”前停下。
陆沉扮演的“莱昂少爷”再次上演了一番挥金如土的豪奢做派,包下了整个顶层。
安顿好之后,唐龙便领命而去。
房间内,只剩下陆沉和爱莉希雅。
“要去看看吗?”
爱莉希雅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眺望着远处那座古老的钟楼。
“那股力量,我也感觉到了。很温暖,很宁静,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她的粉色瞳孔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不急。”
陆沉摇了摇头。
“那个力场很古怪,它和整座武魂城的魂力地脉连接在了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
“在没有搞清楚它的底细之前,任何轻举妄动,都会惊动千道流和比比东。”
他走到爱莉希雅身边,伸出手,似乎想抚摸她的长发,但手伸到一半,又停在了空中,最后只是帮她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发带。
这个属于“莱昂少爷”的身份,还在提醒着他,要维持人设。
“我们先当一个合格的观众。”
陆沉收回手,声音恢复了那种属于贵族少爷的慵懒。
“看看这场大陆最顶级的‘戏剧’,会怎么开场。”
爱莉希雅看着他那略显僵硬的动作,忍不住轻笑出声。
“好的,我的少爷?”
她顺从地应道。
“在戏剧开场前,需要我为您准备一些点心和饮料吗?”
“嗯。”
陆沉应了一声,便独自走到沙发上坐下,闭上了眼睛。
他需要重新梳理一下计划。
阿波尼亚力量的出现,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而且,还有比比东。
在知晓自己不过是侵蚀利用的一个棋子之后,比比东的态度也很是微妙。
那种情绪,和他所了解的比比东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