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孙通的这一拜，拜得是心悦诚服，拜得是五体投地。

他拜的，不仅仅是项乐那足以颠覆一个时代的“人间正道”。

更是拜服于这位年轻王者那神鬼莫测的算计。

他知道，项乐派影一来与自己辩论，并非真的需要自己的“心甘情愿”。

这，本身就是一场攻心之战。

是一场，做给天下所有读书人看的“大戏”。

无论自己是降，是死，项乐都赢了。

自己若是死了，便坐实了汉廷的无道，更反衬出项乐的“仁慈”与“可惜”。

自己若是降了，那更是不得了。他叔孙通，作为天下儒生的代表人物之一，他的投降，无异于是一面旗帜，会瞬间瓦解掉无数汉臣心中那份，本就不甚坚固的“忠义”。

这是一盘，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的棋。

而自己，不过是，棋盘上那颗，身不由己，却又至关重要的棋子。

想通了这一切，叔孙通心中，非但没有被利用的愤怒。

反而，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释然。

能成为，如此惊天棋局中的一颗关键棋子，能亲身参与，并见证一个全新时代的开启。

对他这个，读了半辈子书，却始终在乱世中，如浮萍般飘零的老儒生来说。

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先生，请起。”

影一，侧身，避开了他的大礼。

对于这位，最终选择了“苍生大义”的老人，即便是他，也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敬意。

“陛下有令，”影一沙哑地说道，“若先生，愿为我大楚效力。陈仓关的守备，以及，安抚关中西陲的任务，便暂且，交由先生负责。”

“这”叔孙通一愣，随即苦笑道，“陛下，就如此，信任老朽？就不怕，老朽我，阳奉阴违，暗中，再搞什么小动作？”

“陛下说，”影一的语气，古井无波，却充满了，一种，令人心悸的自信，“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更何况”

他的目光，扫了一眼，关隘之外，那，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的黑色洪流。

“普天之下，还没有人，敢在，背叛了我家陛下之后，还能，安然无恙的。”

这句，充满了警告意味的话，让叔孙通的心，猛地一凛！

他知道，这，才是，项乐那“王者仁心”之下，所隐藏的

——真正的，霸道！

陈仓关，兵不血刃，悄然易主。

这个消息，对于，正在长安城下，等待着最后通牒时间的项乐来说，并不意外。

一切，都在他的剧本之中。

而，叔孙通的“归降”，则更是，一个，锦上添花的巨大惊喜！

他知道。

有了这位“儒家领袖”的站台。

他，接下来，要收服整个关中的人心，将会，变得，事半功倍！

“半个时辰，己到。”

项乐，缓缓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那，高高的长安城楼。

城楼之上，依旧，是一片死寂。

萧何，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既没有，开城投降。

也没有，负隅顽抗。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立在城头，如同，一尊，风化的石雕。

仿佛，在用这种，无声的沉默，做着，他，最后的

——抵抗。

“呵呵”

项乐，笑了。

笑声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萧何啊萧何，你，终究还是，放不下，你那点，可怜的‘忠臣’名节啊。”

他，当然知道，萧何在等什么。

他在等。

等，自己，去攻城。

等，自己，用，最血腥的方式，去打破这座城池。

然后，他，就可以，“力战不敌”，最终，“以身殉国”。

从而，为自己，在那，即将，被改写的史书之上，留下，一个，“忠贞不屈”的好名声。

“想死？”

项乐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孤，偏不让你，死得那么舒服！”

他，猛地，一挥手！

“传我王令！”

“——退兵！”

“什么？！”

他身后，所有“铁浮屠”的将领，全都，大惊失色！

“陛下！为何要退兵？！城中汉军，早己，军心涣散！我军，只需，一个冲锋，便可，拿下此城啊！”

“是啊！陛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众人，纷纷劝阻。

然而，项乐，却只是，冷冷地，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越过了，那，高大的长安城墙。

投向了，那，更遥远的东方。

“孤，要的，不是，一座，血流成河的死城。”

“孤，要的，是，整个，人心归附的关中！”

“更要的，是，让，那个，远在荥阳的刘邦，亲口，下达，那道，让他，撤回所有主力，回援长安的”

“——催命符！”

“萧何，他，想当‘忠臣’？”

项乐的嘴角，勾起一抹，如同魔鬼般的残酷笑容。

“好！”

“孤，就成全他！”

“孤，不仅，不攻城！”

“孤，还要，把他，和他那一万守军，给我，死死地，围在这座孤城里！”

“断他的粮！绝他的水！”

“孤，要让，这长安城内，所有的百姓，都亲眼，看一看！”

“是，谁，在为了，自己那，虚无缥缈的‘名节’，而置，他们满城百姓的生死于不顾！”

“孤，要，用，这，天下间，最最锋利的武器——”

“——民意！”

“——去，活活地，压垮他，那，可笑的‘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