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的中军大营此刻气氛肃杀。
白陉古道的惨败阴影依旧笼罩在每一个士卒的心头。他们失去了近两万名朝夕相处的袍泽。这份耻辱与仇恨如同烧红的烙铁。它深深地烙印在了这支军队的灵魂之上。
大营之内再也听不到往日的喧嚣与笑谈。士卒们只是沉默地擦拭着自己的兵器。他们默默地加固着自己的甲胄。他们将满腔的怒火与哀伤都倾注到了手中的钢铁之上。
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像是一匹饥饿的狼。他们渴望着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耻辱。他们期待着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复仇来告慰亡魂。
季布站在中军大帐之外。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没有进行任何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他知道这支军队现在不需要任何言语的激励。仇恨是最好的磨刀石。它己经将这二十万大军磨砺成了一柄即将出鞘的复仇之刃。
一名来自长安的信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信使手中捧着一个用火漆密封的黑色木盒。他单膝跪地说道：“大将军，陛下密令。”
季布的心头微微一震。他接过木盒。他遣退了左右。他独自一人走进了中军大帐。
帐内灯火通明。巨大的沙盘占据了中心位置。季布将木盒放在案上。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打开了它。
木盒之内没有竹简。没有绢帛。只有一枚小小的、由玄铁打造的黑色令旗。
令旗之上用血红色的丝线绣着一个狰狞的图案。那是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在凤凰的下方只有一个冰冷的字。
——“焚”。
季布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瞬间明白了这枚令旗所代表的含义。这是大楚帝国最高级别的“灭绝令”。它只在一种情况下才会启用。那就是当帝国的敌人触犯了不可饶恕的底线之时。
持有此令者可以无视一切常规作战条令。可以采取任何极端手段。唯一的目的便是将目标彻底地、从肉体到精神上完全抹去。
季布的手微微颤抖。他没想到陛下的怒火竟会如此炽烈。他本以为自己下令正面平推的决策己经足够强硬。但他现在才发现。与陛下的决心相比。自己的想法简首是妇人之仁。
陛下要的不是一场胜利。他要的是一场
——献祭。
用整个赵国的鲜血与哀嚎。来祭奠那两万名牺牲的楚军将士。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季布的脚底升起。他仿佛能隔着千里之遥。感受到长安城中那位帝王那平静外表之下所隐藏的滔天杀意。
他闭上眼睛。白陉古道那惨烈的一幕幕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那些被毒烟活活呛死的士卒。那些被滚石砸成肉泥的袍泽。那些在绝境中用生命撞开血路的铁骑。
他的心渐渐地变硬。他的手不再颤抖。
他重新睁开眼睛。他那双沉稳的眸子里只剩下了一片冰冷的决然。
他拿起那枚黑色的令旗。他转身走出了大帐。
他来到了大营中央的点将台之上。
“咚！咚！咚！”
三通代表着最高将令的聚将鼓被擂响。沉闷的鼓声传遍了整个大营。
无数的楚军将士从各自的营帐中涌出。他们迅速地在点将台下列好了方阵。他们疑惑地看着台上那位神情肃穆的大将军。他们不知道在这个时候紧急聚将所为何事。
季布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他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那枚黑色令旗。
“将士们。”他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此乃陛下亲赐。‘凤凰焚天令’。”
台下，一片死寂。
许多士卒并不明白这枚令旗的含义。但那些资深的将领们脸色却瞬间变了。他们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们的眼中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陛下有旨。”季布的声音变得冰冷而无情。
“白陉之辱。血债血偿。”
“自今日起。我大军所过之处。将不再接受任何形式的投降。”
“凡，资助过齐赵联军的赵国城邑、宗族、世家。一经查实”
他顿了顿。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
“——尽数，焚之！”
“凡，参与过白陉伏击战的赵军部队。无论生死”
“——尽数，焚之！”
“凡，敢于阻挡我大军前进道路的任何敌人”
“——尽数，焚之！”
“此战。我等不为开疆拓土。不为封妻荫子。”
“我等只为一件事。”
季布高高地举起了令旗。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咆哮道。
“——复仇！！”
“——复仇！！”
“——复仇！！”
压抑了数日的怒火与仇恨。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二十万大军如同火山般爆发了！他们高举着手中的兵器。他们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那股由仇恨汇聚而成的恐怖杀气冲天而起。甚至连天边的云层都被冲散！
与此同时。楚军的随军工匠营内。一场同样疯狂的“备战”也在进行。
数百名工匠在萧何从后方派来的“皇家科学院”技术员的指导下。正在夜以继日地改造着一种特殊的攻城器械。
那是一种类似于投石车的装置。但它投掷的不是石块。而是一个个巨大的陶罐。
陶罐之内装满了由科学院最新研制出来的。一种黏稠的、极易燃烧的黑色液体。这种液体一旦被点燃。便会附着在任何物体之上疯狂燃烧。遇水不灭。遇土更旺。
它的名字。叫做“猛火油”。
而在另一个角落。大量的“破烟车”和“简易滤罩”也被赶制了出来。破烟车是一种装有巨大风扇的车辆。它可以将毒烟吹向相反的方向。而滤罩则是一种浸泡过特殊草药的多层湿布面罩。它可以有效地过滤掉空气中的毒素。
楚军。这头被激怒的战争巨兽。正在用一种冷静而又高效的方式。为自己装上最锋利、最残忍的
——獠牙。
第二日。清晨。
休整完毕的大楚军队。再次开拔。
这一次。他们的队列之中。多了一百辆。装载着黑色陶罐的
——死亡使者。
他们的眼中。再也没有了丝毫的迷茫。
只有。一片。即将。席卷整个赵国的
——复仇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