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意识到,常规交涉已经没用了。
他捏着手机从会议室里走出来,在走廊里来回踱步。
他深吸一口气,把那股焦躁压下去,拨通了那个他平时绝不会轻易动用的号码——“龙国援助缅傣项目办公室主任”。
“老张,是我,周立。”他一开口就进入主题,长话短说:“缅傣这边卡了我的地质勘探。对,就是那个风电项目。你得帮我施压一下,用你那边的最大级别。”
说完,他回到了会议室,继续和温蒂拖延时间。
十分钟后,缅傣官员的手机响了。
那位官员接完电话,脸色比刚才还难看。
他盯着桌面,喉结滚了几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一边是财大气粗的思嘉佩玛;另一边,是代表龙国官方立场的援助办公室。
整整一个下午,几人在会议室反复讨论,施工计划换了又换。
空气里满是烟味、闷热和焦躁。
最终,一个勉强能让所有人暂时闭嘴的妥协方案终于诞生了。
温蒂“很大度”地让步,不再坚持“完全禁止夜间施工”。但她的让步方式,就象给对方一个台阶,又顺手在台阶下放了钉子。
周立,也失去了他最想要的“连续两晚”。
最终审批结果:
允许未来两天白天正常施工;并在第二天凌晨00:00–04:00,额外开放一个不可延长的夜间加班窗口。
冷冰冰的文档上,这几行字直接把杨奇他们的行动时间,压缩成了一个令人窒息的极限:4个小时。
周立拿着审批表,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把文档拍照,发给了刘鸣。
【对不起。用尽办法,只争取到4小时夜间作业时间。】
几分钟后,刘鸣回了消息,相当提气。
【交给我们吧。】
……
打桩机第二天早上十点就要开动,刘鸣准备正式行动前进行一个“零号试验”,看看线路、时间、噪音的具体情况。
然而,试验还没开始,他们就碰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沉月皱着眉,忧心忡忡地问:“我们怎么配合地上的打桩机噪声?什么时候钻孔?什么时候停止?”
“只能严格按时刻表。”刘鸣走到白板前,写下几个时间点,“周立他们也会严格按照这个时刻表来打桩。”
笔尖敲在白板上的声音清脆,却格外刺耳。
听到这个消息,水下行动组的三人彼此对视——没有抱怨,也没有多馀的嘀咕。
第二天上午十点整。
医疗中心不远处,周立协调的打桩机准时激活。
“砰——”
第一声落下,脚下的土地跟着一点点颤动。
十点零五分。
地下十几米深处的黑暗空间里,杨奇、老丁、沉月三人悬浮在思嘉佩玛底下的洞穴中,灯光在暗黑的水体里勉强拉开一小团亮光。
杨奇看了一眼潜水计算机,对着老丁比了个“ok”。
老丁点头,稳稳握住那台电动钻机,按下开关。
下一秒——
“嗡——!!!!”
噪音在水体中毫无阻碍地传播,然后经由反射从四面八方同时压进来。
声音不再是单纯的“响”,而是一种会穿透皮肤的“震”。
杨奇感觉自己的牙齿在共振,内脏也在跟着抖。
他顶住钻机尾部,老丁则贴着岩壁,控制钻头。
然而,仅仅十几秒,他们立刻发现了第一个致命问题——
这岩石,比训练池里的混凝土硬得多,而且质地极不均匀。
钻头“嘎吱”一声,猛地歪了一下,像被某个隐藏在岩石里的硬点狠狠卡住。
钻孔速度,比预演时慢了至少三倍。
老丁不得不加大功率,钻机发出的噪音变得更加尖锐。
那种尖啸让杨奇觉得胸腔里象是个空洞,连心跳的节奏都被扰乱了。
与此同时。
思嘉佩玛医疗中心,温蒂的办公室内。
门被敲开,一个保安进来:“温蒂经理,很多一楼的客人投诉,听到电钻的声音,比外面的打桩声音还大。”
温蒂皱眉,目光从文档上抬起来,短暂的沉默后,她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门关上。
她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轻轻敲了敲桌面,眸子里泛着深深的警觉。
她拿起内部电话,语气绷得很紧:“是我,温蒂。晚上加强‘安宁疗养室’附近的巡逻强度。发现任何可疑人员,不必请示,立即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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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二十分。
水下小组才在水泥塞子上打好了一个试验孔。
仅仅一个孔,就已经耗去了他们所有耐心和体力。
三个人对视一眼,没有一句废话。
撤离、上浮、返回指挥部。
临时指挥部里,空气里都是咖啡味和烟味,几个人围在白板前。
这次‘零号试验’象一盆冰水,直接浇灭了所有人心中的侥幸
“钻孔难度远高于预期。”刘鸣在白板上重重画了个叉,力气之大,笔尖几乎要刺穿白板。
“那就只剩下‘快’。”杨奇接过话茬。
“没错。”丁武一拍桌子,声音在狭小的指挥部里炸开,“水下钻孔的时间,必须缩短。”
“可怎么缩短?”沉月蹙眉,“按标准流程,c1至少要打八个孔…”
“所以——”
老丁站起来,走到水文图前。
他用红笔在c1的位置画了一个圈,然后又在圈的边缘,画了三个点。
“放弃c1中部的孔。”
短短一句话,把所有人说得心头一紧。
他压低声音,却掷地有声:“改在c1边缘的薄弱处,只打三个孔。但这三个孔,必须更深、角度更刁钻。”
他用红笔描出“偏心受力”的方向。
“不再追求均匀受力、完整推出。我们用‘偏心受力’的方式,强行把这个‘塞子’从一侧先撬开。只要出现一个足够大的缺口,上游的水压就能把塞子崩开。”
房间陷入死寂。
刘鸣盯着他:“代价呢?”
老丁慢慢呼了口气:“代价之一,水流方向将更不可控。它很可能会撕裂那个孔。”
“代价之二,对钻孔精度要求极高。一旦一个孔角度偏了,或者深度不够,塞子可能被钻裂,但又推不出去,彻底卡死在那里。”
杨奇听得背脊发凉。
所有人同时看向白板上那张排得密密麻麻的时间表。
唯一能执行这个高风险计划的窗口,只有那一个——
第二天凌晨00:00至04:00。
刘鸣补充了一条:“一旦下水,一切只能靠你们三个的临场发挥。”
他看着杨奇、沉月、老丁:“再出一次问题,我们就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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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傣时间当天23:40。
废弃水渠入口。
夜色压下,空气里满是水汽和泥腥味。
杨奇、老丁、沉月三人全副武装,背着沉重的装备,沿着湿滑的边缘滑入那片冰冷刺骨的浑水中。
“扑通。”
水面闭合的声音,将世界一刀切成两半。
水上是风声,水下只有黑暗、压力、心跳和那些从潜水计算机上亮起的冰冷数字。
三道头灯在浑水里扎出三束狭窄光柱。
临时指挥部里。
刘鸣死死盯着手表,目光一刻不移,在脑中默估算着水下三人组的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