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云救援队的楼里出来时，已经接近中午了。
杨奇站在台阶上，抬手挡了挡光，脑子里还在回放黎乐生的话。
“以他现在的身份，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去找当年任务的牵头单位，水下极端环境研究所。”
杨奇长长呼出一口气，把情绪压回去，掏出手机，打开打车软件。
搜索框里，他只打出“水下极端”，地图上就跳出一个定位点。
等车还有几分钟，他又本能地点开微讯，顶上陆简的置顶对话框里，依然安静。
他又不死心地给陆简打了几通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半小时后，他的车停在一片略显老旧的科研园区门口。
跟白云救援队那栋独门小楼不太一样，这里是成排的办公楼和小院连在一起，门口挂着几块单位牌子，其中一块是“龙国水下极端环境研究所”，字迹有点褪色，但还算清淅。
院里停着几辆贴了单位名称的商务车和皮卡，有人背着测量设备从楼里出来，又有人夹着一摞图纸匆匆往里走。
大门有门禁，门卫室窗户半开着，里面坐着个五十岁左右的大爷，正端着保温杯刷手机。
“同志，进院登记一下。”看见他在门口尤豫，那大爷先开了口。
“啊，好。”杨奇赶紧走过去，报上来意，“我找刘鸣，之前在缅傣和他一起干过项目，有点急事。
“找刘队？”门卫抬眼打量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约好没？”
“没有。”杨奇想了想，“要不我先给他打个电话？
“你打。”大爷点头，“我这边也得走个流程，登记一下。
杨奇一边在纸质登记表上写名字，一边给刘鸣拨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小杨？”刘鸣声音有点意外，“你这动作挺快啊，已经休息准备谈入职的事了？。
“我在你们单位门口。”杨奇说，“有点事想请教你，顺便聊聊科考队的事。
“行，门卫那边我打个招呼。”刘鸣痛快地答应，“你先进来，直接上三楼，右手边第二间办公室。
挂断电话没多久，门卫室那部座机就响了。大爷接起，嗯嗯两声，朝杨奇摆摆手：“行了，进去吧。”
三楼的走廊并不宽，两边是挤挤挨挨的办公室，门上贴着各种牌子——“项目管理”、“资料文档”、“设备维护”之类的。
其中一扇门半虚掩着，门牌写着“科考项目组办公室”。
杨奇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刘鸣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办公室不大，却塞了三四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堆着文档、图纸、计算机。
刘鸣在办公桌上对着计算机，旁边两位同事围着他看什么。
他看见杨奇，眼睛一亮：“小杨，来了！”
他丢下笔，对那两个同事说：“你们先把设备清单整理完，下午之前给我一版。”
说完招手，“来，坐这边。”
那两位同事好奇地看了杨奇一眼，其中一个还低声说了句：“这就是沉月夸上天的那个？”
杨奇假装没听见，跟着刘鸣绕过一堆纸箱，在靠窗的那张桌子旁坐下。
“昨天电话里刚说完招你，”刘鸣笑着摇头，“今天就上门了，我还以为你得纠结两天。”
杨奇说：“现在有件急事。”
刘鸣收起笑，认真起来：“你说。”
杨奇斟酌了一下，还是先从外围绕起：“刘队，我先问个问题——那个‘水下极端环境研究所’，到底是个什么性质的单位？你挂靠在他们下面，对吧？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刘鸣有点意外，但也没藏，“名义上是科研单位，搞水下相关的基础研究、工程应用、安全评估一条龙。在龙国，凡是那种特别危险、技术难度特别高的水下任务，大多数都得绕不开他们。”
“我们科考队说白了，就是给他们干一线活儿的。”刘鸣摊摊手。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要是以后真来了，也算半只脚踏进体制内了。”
杨奇笑意收起：“我今天过来，是因为我师傅的事。”
刘鸣也知道陆简，科考队历史上里为数不多被开除的‘刺头’。
“他出什么事了？”刘鸣坐直了些。
杨奇简要地把最近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他发完那堆微讯就失联了。我今天一早去找白云救援队的黎队长，他跟我讲了一些当年的事。”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黎队说，我师傅很可能来过‘水下极端环境研究所’。”
刘鸣沉默了两秒，摇头：“你师傅，没来找过我。”
他抬手看了下表：“不过这个好查。所有访客都要登记，的。”
“能麻烦你帮我看一眼吗？”杨奇问。
“走吧。”刘鸣干脆站起身。
门禁和访客记录的计算机不在办公室，而是在同一层走廊尽头的一间值班小房间里。
房间里摆着一张旧桌子，桌上放着一台主机、两块监控屏。
值班的小年轻正戴着耳机看监控，见到刘鸣，赶紧站起来：“刘队。”
“借你计算机用一下。”刘鸣说，“查个访客记录。”
“行，您来。”对方识趣地把椅子让出来，自己挪到旁边站着。
刘鸣坐下，点开访客管理页面。
屏幕上立刻弹出一长串记录：日期、姓名、证件号码、来访事由、被访部门、接待人…
刘鸣在搜索框里敲上“陆简”两个字，又设了一个默认的时间范围——最近一周。
回车。
“没有。”他皱了皱眉，“最近一周没这个名字。
杨奇喉咙有点紧：“那再往前一点？
“恩。”刘鸣把时间范围往前拉到“最近三个月”，再次回车。
这一次，列表里出现了一条记录。
——日期那一栏，是上个月刚过不久的一个工作日
——姓名：陆简
——来访事由：个人拜访
——被访部门：水下极端环境研究所领导办公室
——接待人：顾绍衡
“找到啦。”刘鸣用鼠标点了点那一行，“看见没？”
杨奇盯着屏幕，手心慢慢出汗。
师傅真的来过。
而且，他不是随便找了项目组的哪个小干部，而是直接找上了“领导办公室”。
“能…给我拍一张吗？”杨奇压低声音问。
“这个…”刘鸣尤豫了一下。
值班的小年轻秒懂，主动说：“我出去抽根烟，你们慢慢看。”说完就夹着烟盒出去了，还贴心地把门带上。
“我当没看见，你自己留个底就行，别拿着到处给人看。
“懂。”杨奇早就把手机掏出来了，对准屏幕咔嚓拍了一张，又放大确认信息清楚，才收回去。
“这个顾绍衡是什么人？”他顺势问。
“他现在是水极所的副所长之一，管对外合作和安全评估。是很有分量的人物。”
“那他今天在不在？”杨奇问。
“他忙得很，就算在所里也不会见你的。你要真想见他，我可以帮你给他发个消息，看看什么时候方便。”
“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刘鸣站起身，顺手柄系统退出。
送杨奇到楼梯口时，刘鸣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小杨，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问问顾所长知不知道我师傅去哪了，然后去找他。”
“行。”刘鸣拍了拍他的肩，“有需要我这边帮忙的，给我发消息。”
走出科考队大楼，外面阳光更烈了些。
杨奇打开微讯，找到“黎伯伯”那个对话框。
手指飞快敲字：
【黎伯伯，我师傅真的来过水极所。】
【有个人叫顾绍衡，你认识吗？我师傅专门过来找他的。】
【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个饭。】
消息发出去不到两分钟，黎乐生回了：
【我知道顾所长。】
【晚上七点半，你定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