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宋清婉压上一切的豪赌,李轩的心中震撼无比。
也非常感动。
他伸出手,没有去接那枚令牌,而是轻轻握住了宋清婉那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斗的小手。
“清婉,谢谢你。”
他的声音无比郑重。
“这份情,孤记下了。此生,绝不负你。”
宋清婉的美眸瞬间红了,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将所有的情感都化作了这一点头之中。
李轩当机立断,一个全新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兵分两路,明暗结合!”
他转身看向门外待命的楚凌雨。
“楚凌雨!”
“属下在!”楚凌雨一身戎装,英姿飒爽地走了进来。
“命你即刻率领三万黑狼卫,即刻拔营,向西境与秦国的边境‘阳平关’移动!”李轩的命令清淅而果决。
“无需急行军,但要大张旗鼓,旌旗招展,务必让秦国的探子以为,孤要集结西境兵力,强攻边关!”
楚凌雨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李轩的意图,这是要用她的三万黑狼卫作为战略疑兵,为殿下的潜入行动打掩护。
“遵命!”她没有丝毫尤豫,领命而去。
李轩的目光再次转向荆云和铁牛。
“荆云,铁牛!柳如烟!”
“属下在!”
“你们三人,随孤潜入秦国。其他人,留守扶风,听从皇后娘娘与慕容熙将军号令!”
“诺!”
计划部署完毕,整个扶风郡都开始有条不紊的运行。
临行前的深夜,万籁俱寂。
李轩悄悄来到萧凝霜的床前。
月光通过窗棂,洒在她苍白而绝美的睡颜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呼吸微弱得几乎不可察觉。
李轩的心,象是被无数刀刃划过,疼得无法呼吸。
他俯下身,在萧凝霜冰凉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凝霜,等我回来。”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带着无限的眷恋和不舍。
“我一定会带回九阳还魂草,一定!”
说完,他毅然转身,提起龙吟剑,大步走出了寝殿。
再多看一眼,他怕自己就再也迈不开腿。
子时,扶风郡一处极为隐秘的密道出口。
李轩、荆云、铁牛,柳如烟四人已经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夜行衣,宋清婉则提着一盏灯笼,在前面引路。
“殿下,从此地出去,便是城外三十里的废弃驿站,那里有我们听雪楼的人接应。”宋清婉低声说道。
李轩点了点头,正准备踏入密道。
突然,一道漆黑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挡在了他们面前。
“谁!”
荆云和铁牛瞬间反应过来,一左一右护在李轩身前,兵刃出鞘,杀气迸发。
借着灯笼昏黄的光,李轩看清了来人的面目。
是他!
那个本该早已逃之夭夭的太监,风行渊!
此刻的他,与之前判若两人。
他浑身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死气,半边身子已经彻底干枯,如同焦炭,另外半边脸上也布满了黑色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碎裂开来。
他,显然已经命不久矣。
“阉狗!你还敢回来!”
铁牛怒吼一声,抡起开山斧便要上前将他劈成两半。
“等等!”
李轩却抬手拦住了他。
他从风行渊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看到的不是怨毒,不是疯狂,而是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
“咱家是来送殿下一程的。”
风行渊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破木在摩擦。
他咳出几口黑血,说出了一个颠复所有人认知的真相。
“咱家并非陛下的死忠。”
“咱家,是前朝皇室的遗孤,潜伏宫中数十年,只为复仇。”
“今夜,若非那神龙教的长老出手,殿下也杀不了咱家。”
神龙教!
李轩瞳孔一缩。
风行渊喘息着,继续说道:“七皇子李逸、三皇子李毅、拜月教主独孤盛、宋王李湛甚至包括咱家我们都只是一个人的棋子。”
“那个人,就是李逸的师尊,神龙教的教主——慕景天!”
“他的目的,根本不是什么皇图霸业,而是长生!”
“他要集齐天下龙气,炼制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
“而你所求的‘九阳还魂草’,正是那丹药最关键的一味药引!”
“天罗阁的所谓第一高手看守,根本就是一个陷阱!一个引诱天下所有觊觎神草的高手,前去送死的陷阱!”
风行渊的每一句话,都象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李轩的心上。
他原以为的秦国之行,竟牵扯出如此恐怖的幕后黑手和长生阴谋!
“这是他交给咱家的信物,凭此物,可进入天罗阁内核局域。”
风行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怀中掏出一枚漆黑的令牌,扔给了李轩。
令牌入手冰凉,上面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黑色神龙,散发着邪异的气息。
“殿下替咱家杀了他”
话音未落,风行渊的身体,竟在一阵风中,彻底化为了漫天飞灰,消散得无影无踪。
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李轩手握着那枚冰冷的令牌,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前路,瞬间变得比他想象中,更加扑朔迷离,也更加凶险万分。
他此行要面对的,或许不仅仅是秦国的千军万马,还有一个活了不知多少岁月,妄图逆天改命的老怪物!
…
风行渊化作飞灰,消散在夜风里,只留下一枚冰冷的令牌和一桩惊天的秘闻,在众人心中投下巨大的阴影。
铁牛愣愣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挠了挠头:“殿下,这这老阉狗说的是真的假的?怎么跟听书似的。”
柳如烟柳眉一蹙,“我倒是觉得,这个阉狗所言非虚!”
荆云朝柳如烟点头,随即捡起地上残留的一点灰烬,放在鼻尖轻嗅,随即脸色一变:“是‘化骨散’,而且是极为霸道的一种。他体内的生机早已被一种更强的力量摧毁,是靠着这毒药才勉强维持形体,一旦开口说话,泄了气,便会立刻灰飞烟灭。”
这番话,无疑从侧面证实了风行渊所言非虚。
一个将死之人,没有必要编造如此复杂的谎言。
李轩摩挲着手中那枚神龙教令牌,上面的纹路透着一股邪异的冰凉。
长生不老药?集齐天下龙气?
这已经超出了王朝争霸的范畴,进入了一个他前世今生都未曾接触过的诡异领域。
“不管他是真是假。”李轩收起令牌,目光重新变得锐利,“我们的目标不变。如果真有这么一个老怪物在背后操纵一切,那我们更要拿到九阳还魂草,不仅为了救凝霜,更为了打破他的阴谋!”
“走!”
他不再尤豫,率先踏入了幽深的密道。
废弃的驿站内,几盏残灯如豆,在夜风中摇曳。
一名身着灰袍,头戴斗笠的男子早已等侯在此。
见到宋清婉的灯笼信号,他立刻上前,单膝跪地。
“属下参见少主,参见太子殿下。”
他的声音嘶哑,显然是刻意改变了声线。
“平身。”宋清婉恢复了她作为听雪楼少主的清冷,“都准备好了吗?”
“回少主,一切妥当。四位的身份文牒、换洗衣物、以及出关所需的‘通关引’都已备好。按照计划,我们将伪装成一支前往西域行商的驼队,从‘玉门关’出境,再绕道进入秦国境内。”
男子说着,呈上一个包裹。
李轩打开一看,里面是三套带着风沙气息的普通商人服饰,以及三份制作精良的身份文牒。
他的新身份,是江南富商之子“李玄”,因痴迷西域文化,不顾家人反对,带着两名护卫执意前往。
一个活脱脱的“痴情”败家子形象。
“有心了。”李轩点了点头。这个身份,既符合他年轻的外貌,又能很好地解释他前往秦国的动机,不易引起怀疑。
宋清婉在一旁轻声补充道:“殿下,听雪楼在秦国咸阳的分舵,名为‘醉仙居’,是城中最大的一家酒楼。楼主姓钱,您到了之后,可以凭此物与他联系。”
她说着,递给李轩一枚看似普通的玉佩。
“此行凶险,万望殿下保重。”宋清婉的眼波流转,充满了担忧。
“放心。”李轩看着她,“等我回来,在你的醉仙居,请你喝最好的酒。”
宋清婉破涕为笑,重重点了点头。
告别了宋清婉,李轩三人换上装束,在灰袍男子的带领下,很快导入了一支早已等侯在官道上的驼队。
驼铃声声,一行数十人,趁着夜色,朝着西方疾驰而去。
听雪楼的能量确实惊人。
一路上,他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象样的盘查。
每到一处关卡,带队的灰袍男子只需上前,与守关将领低语几句,再亮出一块不起眼的铁牌,便能畅通无阻。
那些平日里凶神恶煞的士兵,在看到铁牌后,态度都会变得异常躬敬,甚至不敢多看他们一眼。
铁牛看得啧啧称奇,凑到李轩身边低声道:“殿下,这听雪楼也太牛了,比咱们皇家的勘合还好使。宋小姐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李轩没有说话,心中却对听雪楼的实力有了更深的认识。
这样一个盘根错节,渗透到帝国方方面面的组织,若是想颠复一个王朝,恐怕也并非难事。
幸好,它现在是自己的盟友。
两日后,驼队顺利抵达了玉门关。
这里是大周与西域诸国的交界,也是西境防线的最前沿,城墙高耸,兵甲林立,气氛远比内地要紧张肃杀。
就在李轩以为可以象之前一样轻松过关时,意外发生了。
一名身披重甲的将领,在验过灰袍男子的“通关引”后,却并未立刻放行,反而将目光投向了李轩三人。
“等等。”
将领的声音洪亮,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几个人,看着面生得很。摘下你们的斗笠,让本将军瞧瞧!”
…
玉门关城门之下,气氛骤然紧张。
那名重甲将领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锁定在李轩三人身上。
带队的灰袍男子心中一沉,立刻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说道:“将军,这四位是江南来的客商,身份文牒绝无问题,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哼,方便?”重甲将领冷笑一声,“如今西境局势动荡,秦国奸细无孔不入,本将军奉命严查所有出关人员,谁的面子也不好使!叫他们摘下斗笠!”
他的声音愈发严厉,周围的士兵也纷纷围了上来,手中的长戈泛着森森寒光。
铁牛的右手已经不自觉地握住了藏在袍子下的斧柄,只等李轩一声令下。
李轩却暗中对他摇了摇头,随即坦然地摘下了头上的斗笠。
一张俊朗不凡,却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年轻面孔,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对着那将领拱了拱手,笑道:“将军息怒,在下李玄,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可不是什么奸细。”
那将领审视地打量了他一番,又看了看他身后同样摘下斗笠的荆云和铁牛。
荆云面容冷峻,气息内敛,如同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铁牛则身形魁悟,面相憨厚,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凶悍。
“读书人?”将领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这护卫,可不象善茬。”
李轩哈哈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张百两的银票,不动声色地塞了过去。
“将军说笑了。出门在外,没两个象样的保镖,家里人也不放心啊。一点小意思,请兄弟们喝杯茶,还望将军高抬贵手。”
将领掂了掂银票的分量,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但依旧没有松口。
“如今是非常时期,光有钱可不行。”他瞥了一眼李轩,“听你的口音,不象是江南人。”
李轩心中一凛,没想到对方如此警觉。
他面不改色地继续编道:“将军好耳力。在下祖籍确实不是江南,只是自幼随家父在江南经商,口音难免有些混杂。”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灰袍男子忽然凑到将领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急速说了几个字。
那将领的脸色,瞬间剧变。
他先是震惊,随即是骇然,最后化为深深的敬畏。
他再次看向李轩时,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倨傲和审视。
“原来是贵客当面,末将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恕罪!”
他猛地一抱拳,深深地躬下了身子。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周围的士兵全都看傻了眼。
李轩也是微微一怔,不知道灰袍人究竟说了什么,竟能让这油盐不进的将领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将军客气了。”李轩顺水推舟,笑道,“那我们可以过去了吗?”
“当然!当然可以!”将领连连点头,亲自上前,将堵在路上的士兵全部推开,让出一条信道。
“贵客请!祝您一路顺风!”
李轩冲他点了点头,重新戴上斗笠,带着荆云和铁牛,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紧不慢地走出了玉门关。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风沙之中,那名将领才敢直起身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中依旧是惊涛骇浪。
刚才,听雪楼的密使告诉他,这位“李玄”公子,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密令,前往西域为太子殿下寻访神医的特使!
这个身份,足以压死他一百次!
离开了大周国境,前方的路途变得愈发荒凉。
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风沙肆虐,除了偶尔能看到的枯死的胡杨,再无半点绿色。
“殿下,刚才那人说了什么?”铁牛终于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
李轩摇了摇头:“不该问的别问。”
他虽然也不知道具体内容,但也能猜到,必然是涉及到了自己和母亲的身份。
听雪楼,确实是把双刃剑。
他们绕开了秦国重兵把守的正面关隘,在听雪楼向导的带领下,穿行在一条条鲜为人知的荒漠古道之中。
这期间,他们也曾遇到过几波秦国的游骑兵。
但这些小股部队,根本无需李轩出手,就被荆云带领的几名听雪楼好手,干净利落地解决在了风沙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又经过三日艰苦的跋涉,一座雄伟的巨城轮廓,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咸阳!
秦国的都城!
即便隔着数十里,依旧能感受到那座城市扑面而来的厚重与威严。
城墙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龙,匍匐在大地之上,高耸的角楼直插云宵。
城内,一座通体漆黑,宛如一柄利剑刺向天空的九层高塔,尤为醒目。
即便是白日,那座塔也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
“那就是天罗阁。”
灰袍男子指着那座高塔,声音凝重。
“九阳还魂草,便供奉在塔顶第九层。”
李轩眯起眼睛,遥遥望着那座传说中的禁地。
他能感觉到,有一股极其强大的气息,盘踞在塔顶,如同沉睡的巨兽,一旦被惊醒,便会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走吧,先进城。”
李轩收回目光,压下心中的波澜。
一行人伪装成风尘仆仆的商队,随着人流,顺利进入了咸阳城。
城内的繁华,与城外的荒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街道宽阔,车水马龙,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一派盛世景象。
秦国国力之强盛,可见一斑。
他们很快便找到了位于城中心最繁华地段的“醉仙居”。
这酒楼占据了整整三层,雕梁画栋,气派非凡,门口车马盈门,宾客络绎不绝,生意好得惊人。
李轩亮出宋清婉给的玉佩,立刻被一名机灵的伙计,躬敬地请上了三楼的一间雅间。
片刻之后,一名身材微胖,面容和善,穿着一身锦缎员外服的中年人,笑呵呵地推门而入。
“在下钱多多,醉仙居的掌柜。不知贵客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关上了房门,随即脸上的笑容一敛,对着李轩深深一揖。
“听雪楼咸阳分舵舵主钱多多,参见少主特使!”
他,便是宋清婉口中的钱掌柜。
“钱掌柜不必多礼。”李轩抬了抬手,“时间紧迫,祭天大典的安排,可有变动?”
钱多多神色一正,汇报道:“回禀特使,一切如常。大典将在三日后的午时举行。届时,天罗阁的守卫力量,会降至最低。”
“只是”他面露难色,“天罗阁的守卫,即便再削弱,也非同小可。尤其是第九层,据说除了那位阁主,还有四位实力深不可测的长老常年闭关镇守,想从他们手中夺走神草,恐怕”
李轩打断了他:“这些我自有计较。你只需按计划,安排我们的人手,在大典开始时,在城中几处军械库和粮仓制造混乱,吸引城防军的注意即可。”
“是!”钱多多不敢再多言。
就在此时,雅间的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钱掌柜!你这最好的雅间,本公子要了!”
一个嚣张无比的声音传了进来。
紧接着,一名身穿华服,面容倨傲的年轻公子,在一群家丁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当他看到房间里的李轩时,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和浓浓的嫉妒。
他毫不客气地指着李轩,对钱多多命令道:
“让他滚出去!”